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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31

2019 / The year of Uranus

「天王星,變幻莫測的星球。創造與傾頹並存、變動及革新相依,象徵標新立異,卻隱含群體意念;獨特的運轉方式,像每一位堅持自我價值的人們,看似孤獨,實際上正享受著孤獨。」——鄭宜農《給天王星》(Dear Uranus)

十天前去聽鄭宜農的演唱會,一串新歌後,宜農停下來說話:「再過幾天今年就要過完了耶,大家 2019 年也辛苦了吧。」這溫暖的問候之後接著藍綠色的〈冬眠〉
你轉身準備走了 我的靈魂將進入冬眠
深深長長 盡頭是你回來那天
說不出口的再見 就這樣跟著進入冬眠
在夢裡面 你一直在那邊
那刻,我想著自己的 2019,在十一月那次發燒前我也這樣想著。想著 2019 開始在工作中最難以承受的轉折出現而壓抑最久的情緒爆發,開始在媽媽開刀住院而我只能在辦公室請同事幫忙禱告。想著寒訓最後無法停止的眼淚。想著同時面對暑訓和論文最終關頭而沒有任何休假的前半年。想著即將送出論文的那天奶奶出了車禍。想著忙成這樣還可以完成碩士學位很不可思議。想著在行前集訓尾聲已經身心俱疲,而奶奶的狀況並不穩定。想著從 LDO 到 TD 組長的職位轉換,加上接受代理總監,卻沒意識到轉換帶來的壓力超乎預期的龐大。想著美好的瀨戶內海之旅後,快樂像是退潮,逐漸笑得勉強。想著這一切都成為病因,一病病了四個禮拜。

想著,2019是屬於天王星的。



我們的雙手緊握
在黑暗中 我不會把你放開
小心翼翼的走著
再過不久 一定就能看見光
然後宜農唱了〈光〉。很溫暖,只是我想起那個不知道「再過不久」還要多久的自己。然後她唱了〈賊〉。她說這首歌的誕生是一日爸媽突然問她:「你是獨生女耶,如果有一天我們老了、忘記你了,你怎麼辦?」然後我哭了。站在搖滾區的人群中哭了。
曾經以為 我要的只是璀璨的一瞬
無堅不摧 多麼美
太自以為 此刻我看著你臉上的紋
害怕著命運這個賊
害怕著卻無從防備
它是那樣不受控制的孩子
在最平凡的日子裡 特別不安定
如果它偷走年邁的你的記憶
但願你能讓陌生的我愛你
但願我能學會放下這件事情
有段時間我認為悲傷是最難被真正同理的情緒,因為悲傷像影子,不同情境的光和不同形體的心交疊形成獨特的影,而影的本體是愛。唯有愛實際存在,悲傷才會誕生,卻也因此悲傷很難消失,很難放下。於是我不去談論對於奶奶的悲傷,因為我已經體驗到他人聽見這樣的悲傷會忽然赤裸得無所遁形、無能為力、無話可說,所有安慰、類比、試圖理解都顯得笨拙和多餘,不知道如何觸碰才不過於魯莽或輕易。

直到我聽鄭宜農唱〈賊〉。我讀吉本芭娜娜《這樣那樣生活的訣竅》寫她父母親與摯友接連逝世的那年,還有《悲慟的保存期限》寫及父親、丈夫與孩子的離開。這些各不相同的悲傷,讓我讀懂了自己的難受。

是他們輕輕觸碰悲傷真正的聲音。


Uranus 是希臘神話中的天空之神,也是天王星的名字。天王星有別於其他行星,自轉軸幾乎平行於黃道面,於是有人說它是「躺著自轉」。它在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被人類發現,被認為是改變、革新、顛覆、分裂、奇異的象徵。此外,天王星也是水瓶座的守護星。

在 2019 的最後,水瓶座的我或許還是有被守護著。

暑期培訓的時候,有老師回饋,說我像燈塔,說謝謝我的光。還有另一位老師是這麼寫的:「原來你和一般人一樣怕蟲哈!因為你總給我超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卻很安心。」其實這一年我大概很努力維持這樣的形象,可是骨子裡我徹底的平凡,不只怕蟲,還和一般人一樣害怕死亡,害怕失去。當我無法點起自己的光,也需要其他的燈塔守望。

所幸仍有某些不經意的關心,某些認真的傾聽,某些不刻意地多分擔一點,某些被想到的片刻,某些不知道怎麼辦但還是在那裏的陪伴。這些「某些」,就像一次訪校途中的午後,L 來找我,見到我時問了一句:「你的眼睛看起來不太舒服耶?」那雙剛哭過又重新整頓的眼睛,頓時因這樣純粹的凝視與發現而再次微微發熱。

所幸「千千萬萬句說不出口的話」在年末得以說出了幾句,「千千萬萬滴沒人看見的淚」不為被看見也不怕被看見地流淌,而「千千萬萬顆孤獨的小星星」或許還在等待一個奇蹟,只是由苦等慢慢變成接受現在就是如此的給自己一點耐心。

謝謝那千千萬萬個你,默默守護千千萬萬個我。

願來年千千萬萬個你我都能平凡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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