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捕手》與近況

「我總是會想像，有那麼一群小孩子在一大片麥田裡玩遊戲，成千上萬個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帳懸崖邊。我的職務就是在那守備，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來，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說孩子們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裡跑，我得從什麼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從早到晚就做這件事，我只想當個麥田捕手。我知道這有點異想天開，但我真正想做的就是這個。我知道這不像話。」

——J.D.沙林傑《麥田捕手》

　　「老師，妳最近在做什麼？」前幾天回了大同一趟，看看正在暑輔的學生，被這麼一問。當下回應前兩周主要在關心課綱微調，順帶簡要提了幾句自己的想法，也問問學生怎麼看，不過正值升高三的水深火熱之中，學生多半無暇關切。看學生在下課時間繼續寫題目、準備比賽，或者彼此打鬧、放音樂同樂，心裡默默感到一點安心。

　　剛抵達學校時，遇到我的高一導師兼歷史老師，馬上就問老師對課綱的看法，不出所料，老師認為課綱微調對高中教師的教學而言真的沒什麼影響，但老師隨即說參與其中的學生的身心狀況比較令人擔心。或許這也是當我看到學生一切都好時，會感到安心的原因吧。

　　倒是自己的近況真不好交代。那天中午與國文老師聚餐，聊了很多，忽覺生活單純與否，正影響著思緒。我們這一代有人提早創業闖蕩，也有人一邊享受一邊摸索，然而，大概是時代真的不同了吧，我們要探索與理解的事物變得更多、更廣，同時還有更新的事物在誕生。有時當真覺得跟不上世界的速度，於是思緒與近況，也跟著混雜。

　　暑假過了一半，看到不少人出國，自己則多半時間待在家裡。寫論文，替不同單位設計網頁和酷卡諸類，寫寫部落格、看看電影和展覽，以及每周至少讀完一本書（事實上，我看過的書真的太少了），近況也就如此這般。混雜的事物之間總有比較多的空隙。而這些空隙——相當容易——使人感覺自己隨時都會脫離這個世界。

　　今天剛讀完《麥田捕手》，或許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守望者，或讓自己成為捕手。在不經意、或自暴自棄地偏離世界時，有人攔腰把你捉住、抱住，讓你回到麥田裡。或許，我們終究需要依循這個世界的規則，因為在想要破壞它時，往往又怯懦退縮，此時只剩下破壞自己或逃離世界兩個選擇，然而有天我們又會發現，無論逃到哪裡都逃不過的。但是，不願虛假矯作並不是一件錯誤的事，不符規則或被淘汰，不是「你」的問題，而是「你」與「規則」的關係在某刻出現斷崖。

「學校教育還能給你帶來別的好處。你受教育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發現自己心智的尺寸，以及什麼對你心智的尺寸而言是合身的，什麼是不合身的。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你就會心裡有數，知道像你這樣尺寸的心智應該穿上什麼樣的思想外衣，這可以免得你浪費時間試穿一些對你不合身、不搭調的思想外衣。你慢慢就會知道你自己正確的尺寸，恰如其分地把你的頭腦裝扮起來。」

　　我們往往忘了去看自己心智的尺寸是什麼樣子。我們一邊做著自己的樣子，一邊打扮成合乎規則的模樣，多變的外衣缺乏核心思想。當我們沒有核心思想——衡量事物之於自己的價值便混淆起來。可是倒退更多來看，在這一切都不曾擁有時，我們也曾有最單純的信念。當然，這份信念總會遇到困難，甚至毀棄。

　　更多時候，只需要全然地接納與陪伴，而不是指導或安慰。有時比起未來，此刻還有更珍貴的事物。霍爾頓有妹妹菲比，他的心底深處還有弟弟艾利。我們一定也擁有某種能讓自己願意謙卑地活著的原因。去尋找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