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致周夢蝶

五月——致周夢蝶　◎高若清
　
五月是六月之前
沒有雪的五月
步至年關落了滿地
冷也不冷，你赤裸裸的生
在山峰懷抱裡母親的撫摸
像雲與雲摩擦
消散
　
五月
是六月之前沒有故鄉的五月
火來煎你的藥
雨來偷你的傘
有點遠方味道的只剩
你的帽、你的衣
你的青睞與選擇
你的那條紫圍巾......
它們伴你獨坐寫慢字
行間悠然有一種鳥
或人
願赴這場寂寞約會
　
那是五月
六月之前
沒有菩提的五月
你默然如眠，慢慢慢慢
瞌睡在風耳樓下
夢長長長長
蹲踞在武昌街一段七號
騎樓的背脊上
書都展翅了，時間也許
都耳背了吧——
留你在孤獨國五峰山稜線上
待還魂草崖邊冒芽，來不及
來不及起身述說的都化成燭火熄滅
　
於是五月不只是六月之前
沒有來人的五月
雷才乍到，你已身形如電
蝶的鱗片振動你便染成藏青
「不負如來不負卿」你只管
石頭飛成雀
樹梢生羽翼
你只摘去一朵白菊花
留下十二朵
沒有更多
沒有更多地去飛

（2016.05.01刊於自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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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學創作專題課上，林于弘老師出了個作業：寫首鑲嵌某作家及其作品的詩。第一時間不用多想就決定要向周夢蝶致敬，於是，這首詩誕生了。

　　5月1日，是周夢蝶的忌日。謝謝孫梓評老師讓這首詩能夠在這一天刊出，使我得以付出最大的誠心誠意，以詩表達對一位詩人的景仰與敬重。

　　無法忘記，第一次自己決定要買的詩集，就是《周夢蝶世紀詩選》，當時才國中，與家人去了士林夜市，在舊書攤掘出這麼一本詩集，說不出原因便篤定說想要。我也記得，面試政大中文時，被問到最喜愛的作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周夢蝶，那時老師看來有點意外，問我能讀懂周夢蝶的詩嗎？我說：「畢竟我的年紀、經歷、涵養和周夢蝶有很大的落差，所以不盡然能讀懂每首詩的意義，但不懂卻不阻礙我欣賞他的詩，那詩中的音樂性和氛圍都非常令我印象深刻。」現在想想，周夢蝶的詩文中還有一種真誠與誠實，最是吸引我吧。

　　更難忘記的，是高三時索票排隊去了台北詩歌節的閉幕展演，台上朗誦周夢蝶的詩作後，周夢蝶本人在那麼多座位之中緩緩起身。會場大抵是暗的，有一束柔和的光照亮他的四周。一位女士攙扶著他，緩緩、緩緩地步出會場。那時所有與會者都起立注目，我緊盯著那藍紫色的身影，心中激動不已。

　　我曾想像，如果自己的詩有幸讓周夢蝶讀到......不過對那時的我來說，這想望有點太奢侈、太難達到了。即便是看了紀錄片《化城再來人》，也還未能寫出足以表達心中敬意的詩。而後，2014年，周公過世了。2016年，我終於寫了這麼一首詩。

P.S. 這首詩裡藏了很多關於周夢蝶的線索，歡迎大家留言分享你找到了什麼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