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從不平靜,一切都不是現在才發生。這是一齣不斷重演的荒誕劇碼。所謂「歷史的教訓」彷彿從未給人啟示,或者,這份教訓一直演化成新的惡夢,彷彿人們的宿命就是在一次又一次更加恐怖的夢中驚醒然後再度睡去,逐漸對初夢麻痺,就必須由更龐大的惡敲響警鐘。
自曾祖父、外婆和系上助教接連驟然過世,我開始意識到死亡與不幸。此後每當我看見新聞放送意外事故、天災、戰爭等諸類畫面,就有種茫然無措。撞毀的車、墜落的飛機、沉沒的船、崩解的建築,還有再也不醒的人。摧毀比重建容易,剎那就是無法挽回,身為在螢幕前無能為力的那一個,不知道該懷抱什麼樣的情緒。
有些時候,憤怒、痛心、同情如浪一波一波推進心房。「為什麼?」我們不得不發出一句無解的嘆息。看到巴黎恐怖攻擊後,媒體被各種資訊與言論淹沒,字幕中出現的國家或組織一直有著複雜的糾葛,我盡力閱讀更多,因為別無他法。無論仗持著多數人認同的正義,抑或少數人信仰的真理,權力、利益與宗教的衝突就是相互復仇不歇,相互傷害不止。誰比較高尚?已不僅是撲朔迷離。事實上,即便只是台灣這麼小的地方,也是如此。政治不停擾亂我們的價值判準,我已無法相信任何針對檯面上人物的人格評價,因為我真的看不見那些人在身分之外的樣子。或者,我們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已經變成了某些「身分」,而不是自己?又或者,我們只是努力忠於自己,回首卻驚覺遠遠偏離了原先預想的道路?
馬習會那幾天,就像太陽花學運那幾天,我好幾次想起anye的詩
〈那麼我們回去吧〉有這麼一個段落:
「在那裏小鴨就是小鴨/馬英九就是馬英九/還沒補過泳褲/還不會油電雙掌/只是純粹在浴缸裡漂浮/踢腿」。我不禁探問,每晚睡前他腦中都閃過什麼?每一回夢裡他都遇見了誰?若直視他的雙眼,將望見什麼樣的眼神?當一個人的一切情感都只能被視作手段或表達能力問題,還有誰願意靠近他的心?這探問,絕非為馬英九說話,這裡的「馬英九」其實可以替換成任何人,只不過身分相異,便將每個人推向不同的遠方,像
《地底三萬呎》的辛先生,像
《他們在畢業前一天爆炸》裡的大人們,在某些距離之外,我們就再也看不清什麼原貌,回不去什麼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