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支舞

　　昨晚睡不著，腦中盡是舞會的燈光，以及被染上顏色的黑暗，被染上顏色的面容，在那藍色、紅色、紫色的光芒裡面，我們被最後的魔幻時光守住。



　　到校後換好衣服，進入四維堂，看著那舞台，第一個想到的是文化盃。在白炙的頂燈下，用力唱歌、用力指揮的時刻，以及坐在台下，等待頒獎的那一刻。然後想到兒文營，大跳保庇的時候，在台上講話而一旁的總召拚命流淚的時候。或許和那時候一樣，在那美好的時刻裡頭，我真的不想哭，我不願哭。

　　參加舞會的人並不多，聽說第一場舞會有一千多人，但我沒有去。這場由大四主辦的舞會，格外用心，心想著支持一下就來了。熟悉的人雖然來得不多，卻有好幾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朋友，我們還有機會像這樣聚在一起嗎？像這樣一起大笑、一起拍照、一起歡呼，一起跳一支舞。

　　吉他社表演的時候，我自己坐在地板上，他們唱得很美很美，也沒想到會有人唱〈No Surprises〉和〈Fix You〉，我幾乎就要哭了。
　　（Who will try to fix me？）

　　但我沒有。
　　當主持人說最後要來跳〈第一支舞〉了，我覺得好快樂。想起宿營那簡陋的場地裡，高文營那一夜的百年廣場，在樂曲永無止盡的輪迴中，不斷地交換舞伴；在大家喊著什麼時候才要結束的時候，都笑得那麼開心；在那圓圈裏頭或外頭，都有人不讓你落單。

要是能就這樣挽著你手　從現在開始到最後一首
只要不嫌我舞步笨拙　你是唯一的選擇

這裡，就是我唯一的選擇。
　　系上同學們在圈外共舞，挽著彼此的手，交換到熟悉的手，或許久未曾握過的手。我想把你們都握緊了，讓這一支舞永遠不要停。

　　在音樂三四輪過去之後，散場時間也到了。在僅剩的染色的黑暗裡，我們互相擁抱了。好像和所有曾經共有的時光擁抱在一起，擁抱彼此的快樂，擁抱彼此的痛，擁抱著幸福，也就擁抱著傷痕。若再久一點，就要融化成淚水了。
　　在僅剩的染色的黑暗裡啊，當燈逐一亮起，時間就要急速地前行了，而你聽見了吧，儘管我的呼喊在時間面前已如此虛弱，但你聽見了吧。

　　（有一天，你還會來找我嗎？）

　　—

　　獨自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掉了眼淚。在漆黑而且無比安靜的大勇樓裡面，我收好東西，搭公車回家了。
　　整晚，最後一支舞與擁抱的畫面在我眼前不斷重演，就像一曲永無止盡的〈第一支舞〉。我知道或許失眠是因為，睡醒後就真的都結束了。

　　今天就真的都結束了。
　　再見了、再見了、再見了。
　　平凡的日子再見，平凡的日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見了。

　　—

　　（有一天……我們還會……找到彼此的下落嗎？）
　　（「只要走得夠遠……就會到同一個地方。」）